如何挽回损失——刑事手段保护商业秘密的困境与突破
发文时间:2020-09-15
作者:李晓琤 杨思源
来源:金杜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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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继2020年9月12日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侵犯商业秘密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规定》正式施行,9月14日,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联合发布的《关于办理侵犯知识产权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三)》(以下简称“《知识产权刑事案件司法解释(三)》”)也生效实施,当中对侵犯商业秘密的手段行为、造成重大损失的标准、认定损失及违法所得的计算方法,做出更为细致周密的规定。最高司法机关的连续释法,体现了国家织密法网、重拳出击保护商业秘密的决心。


  商业秘密,作为企业的核心竞争力,凝聚了企业在社会经济活动中创造的智力成果。而一旦商业秘密被侵犯,对企业造成的伤害不可估量,如何挽回损失是设定所有司法保护的核心要点。在选择救济途径时,除了民事起诉或提起行政程序外,越来越多的企业选择通过刑事控告的方式作为保护手段。


  刑事手段的优势在于“力度”与“时效”:第一,在民事诉讼无法有效举证而陷入僵局、久拖不决的情况下,争取通过刑事侦查手段收集、固定证据,借助公安机关在侦查上的强大力量,以刑促民;第二,如能对侵权人/犯罪嫌疑人采取刑事强制措施、对涉案财物采取查封扣押冻结等措施,可以及时制止侵权行为,防止侵权结果迅速扩大,使权利人所具有的技术竞争优势不至于被迅速抹平,阻却效果更直接、对潜在侵权者更有威慑力。


  但是,刑事司法主要是国家公权力对法益侵害的救济手段,主要解决对社会公共利益的保护问题,个案中被害人的损失能否借助刑事手段挽回,实际上仍然面临不少问题。在现有司法体系的框架内,对商业秘密被侵权人或被害人通过刑事手段挽回损失主要设置了三条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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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刑民并举:借助刑事程序促进民事诉讼的有利结果


  分别启动刑事程序和民事诉讼,并通过刑事侦查或判决的预决性来推动民事诉讼的有利结果进而实现保护商业秘密的目的,并非是立法创设出的独特路径,但却是大量实践中总结出的经验理性。借助刑事的取证手段,可以更好地为民事案件中举证被侵权的损失以及违法所得金额服务,从而实现挽回损失。


  (一)刑事程序对民事诉讼的促进作用


  如引言所述,当事人选择通过刑事手段保护商业秘密的出发点之一,就是希望在民事诉讼陷入僵局或被动时,借助办案机关更高压的侦查程序、更强大的侦查能力收集和固定证据,以刑促民。对于“已为人民法院发生法律效力的裁判所确认的基本事实[1]”,民事诉讼的原告无需举证证明,可以直接将刑事判决书或裁定书作为证据提交,而对于刑事裁决所依据的各项证据材料(刑案卷宗),因属于国家秘密,原告因客观原因无法获取的,可以申请人民法院调取。


  经梳理,2010年至今国内法院审理的民事案件涉及侵犯商业秘密罪在先刑事判决的案例共47件,其中有44件沿用在先刑事判决的证据或认定的事实认定侵权成立,仅有3件认定侵权主张部分或全部不成立。可见,在涉及“先刑后民”的案件中,有较高比例的法院会依据在先刑事判决所认定的事实作出民事上的认定。可以认为,在侵犯商业秘密的案件中,通过刑事手段促进民事程序的推进具有较好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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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民事诉讼具有独立性,即便在部分问题上援引刑事案件的认定事实或处理结果,并不必然意味着就“万事大吉”:


  第一,若民事诉讼中原告的主张超出刑事案件认定的事实范围,例如在刑事阶段办案机关仅对五个秘密点进行了比对认定并据以裁判,但在民事诉讼中原告提出不止五个秘密点的主张,那么原告应承担超出部分的举证责任。在“安庆市某机械公司、刘某某侵害技术秘密纠纷案[(2018)皖民终578号]”中,法院认为“该公司请求保护的技术秘密范围仅是一个很宽泛的秘密范围,有可能包括一些公知信息,而其作为权利请求一方,应当在本案中明确其请求保护的超出刑事裁决确定范围的技术秘密点,并将其与所属领域内的公知技术部分予以区分……然该公司在一二审程序中均未有证据证明其主张的该技术秘密的存在及具体内容,故在该公司未明确前,对其要求法院调取刑事案卷材料不予支持”。


  第二,在先刑事判决认定的事实可能被民事诉讼中的相反证据推翻。首先,涉及“先刑后民”的商业秘密纠纷案件中,民事程序的被诉主体范围可能大于刑事案件追究责任的当事人范围,诉讼主体的差异对事实认定及裁判结果均有影响。其次,在证明标准上,刑事诉讼采用“案件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的证明标准,而民事诉讼采用“高度盖然性”的证明标准,即某一行为虽然未达到刑事诉讼证明标准而未被认定为犯罪,仍有可能构成民事诉讼中的侵权行为。再次,如民事诉讼中发现刑事判决时未掌握的新证据,也存在推翻在先刑事判决认定事实的可能。


  (二)“先刑后民”的制度性缺陷及应对


  刑事程序对民事诉讼能够起到促进作用的逻辑基础是“先刑后民”原则,然而该原则先天具有一定缺陷。


  “先刑后民”是我国处理刑民交叉案件中的基本原则[2],刑事程序的启动,意味着在先进行的民事诉讼要“中止”。这样处理的原因在于:一是从价值上判断,刑事诉讼较之民事诉讼更具社会意义(公益性及判决的预决性);二是从技术上分析,刑事诉讼较民事诉讼更能全面揭露案件事实真相(较为强大的刑侦、取证手段及较为严格的证明标准)[3]。


  但是,包括侵犯商业秘密在内的知识产权案件,在认定方面有一个从是否构成侵权到是否构成犯罪的“先民后刑”的递进式逻辑关系,按照“认定存在知识产权——确定权属——进行侵权比对”的顺序。而如果按照“先刑后民”的模式,刑事程序更为关注的是主观故意、犯罪数额等影响罪与非罪的重要因素,可能会忽视对商业秘密权属及侵权成立与否等问题的认定,或简化处理[4]。刑事程序优先很难满足知识产权案件特别是新型知识产权案件要求的经验理性。


  那么,如何在侵犯商业秘密案件中既能利用刑事程序的优势,又避免“先刑后民”存在的制度性缺陷?


  我们认为,作为侵犯商业秘密案件的被害人或控告人,若拟通过刑事程序的启动为后续民事诉讼打好基础,要注重刑民交叉的衔接和协调:


  第一,量体裁衣划定保护范围。商业秘密非公知性的鉴定是刑事报案的先决条件,而当中对于秘点的选择就必须同时考虑重要性和经济性原则,既要为下一步同一性鉴定做好铺垫,又要从付出的经济成本和时间成本角度做好平衡。从策略上来说,报案时选定的秘点可能是最关键的,但不排除在刑事程序的推进中继续完善其他秘点的比对。如果在关联民事诉讼中有必要,仍可进一步举证,因为如果更多秘点检出同一性,则代表侵权行为的程度更深,最后获法院判罚的金额会更多。


  同时,对于拥有复杂技术工艺的企业来说,对于知识产权的保护往往形成体系,比如有些技术以商业秘密的形式来保护、有些技术通过专利权申请来保护,在这种情况下,要处理好通过刑事手段保护商业秘密和后续通过其他形式保护其他知识产权内容之间的关系。


  第二,通盘筹划选择控告对象。在侵犯商业秘密类案件中,通常涉及多方主体,除了直接实施非法获取、披露、允许他人使用商业秘密的行为人,还有后续流转中真正使用该商业秘密并非法谋利的主体。直接行为人因为有接触商业秘密的环节,收集指控的证据相对较易,而后续获益者的使用行为才是导致损失扩大的致命原因,也是权利人在后续民事诉讼中维权的真正对象。因此,刑事控告时,应尽量将关联的主体都纳入追责范围,最大限度地利用公安机关的侦查手段,将相关主体之间的行为连接、利益输送等串联起来形成证据链,避免其以“善意第三方”等理由开罪或逃避赔偿责任,为民事诉讼获得最有利于被侵权人的判罚提供支持。


  第三,术业专攻详细论证认定要点。侵犯商业秘密类案件在非公知性特征、秘点的选取与同一性鉴定、损失评估等方面,因不同行业的特征而呈现高度专业性,许多案件在报案阶段,侦查机关就因为对技术内容的专业性望而却步,导致此类案件受案、立案和侦查过程困难重重。特别是在《知识产权刑事案件司法解释(三)》施行之后,对于损失的鉴定、违法所得具体数额的计算,都需有针对性地梳理和说明。因此,专业的律师团队是关键,刑事律师和知识产权律师相互配合,用实务经验和专业储备消解办案机关的疑虑,做好上述问题的分析论证。


  另外,刑民并举的案件中,维权人很担心会因为侵权人被羁押而导致民事诉讼停摆。可以确定的是,被告方被羁押并不必然导致民事诉讼进程的中止,在民事案件不以刑事案件的处理为前提的情况下,亦不宜采取等待刑事案件处理结果的方式。[5]通常可以根据实际情况:(1)由在押人员委托诉讼代理人代为出庭;(2)对于在押人员必须出庭的,由司法警察押解出庭;(3)人民法庭到看守所开庭;或(4)远程视频开庭。


  02、通过刑事程序中的追缴或责令退赔


  (一)概念辨析


  对于追缴,狭义的理解是指,有权司法机关对犯罪分子违法所得的相关财物予以勒令缴回,着重于将赃款赃物追回的过程,本身并不涉及对违法所得财物的最终处置,其在本质上是一种司法措施。[6]广义的追缴是指,兼具有程序性处理措施和实体性处理措施双重性质,既包括对于财物的强制追回,也包括了对于财物的最终处理。


  对于责令退赔,适用于违法所得已不存在或不能追缴的情形(如被用掉、毁坏、挥霍或者第三人善意取得)[7];追缴的是犯罪分子违法所得财物本身,而责令退赔一般需要用犯罪分子的合法财产来履行。


  (二)侵犯商业秘密案件是否适用追缴或责令退赔


  《刑法》第六十四条规定犯罪分子违法所得的一切财物应当予以追缴或者责令退赔[8],而《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的解释》(以下简称“《刑诉法司法解释》”)对此进行了限缩,要求被告人非法占有、处置被害人财产的,才能追缴或者责令退赔[9]。那么侵犯商业秘密是否属于“非法占有、处置被害人财产”?如果不属于,还能否适用追缴或责令退赔?


  对此,相关法律法规和司法解释均没有明确规定。经梳理相关案例,也存在针锋相对的意见。


  自2010年至今,单一侵犯商业秘密罪[10]的案例共90件,其中适用追缴或退赔的21件:(1)有13件予以追缴违法所得;(2)有7件予以责令退赔;(3)另有1件同时涉及责令退赔及追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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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责令退赔的7件中,有2件系在侦查过程即退赔,值得注意。


  该等适用追缴或责令退赔的案例中,依据均为《刑法》第六十四条。而在明确反对直接责令退赔的案例,法院认为侵犯商业秘密不属于“非法占有、处置被害人的财产”,进而不符合《刑诉法司法解释》的规定:


  在“苏某某等侵犯商业秘密案[(2007)沈刑二终字第259号]”中,一审法院在检察机关和被害单位没有提起附带民事诉讼、庭审中也没有进行民事诉讼活动的情况下,在刑事判决书中直接判决民事赔偿,被告人就此提出上诉。对此,沈阳市中级人民法院认为:在刑事判决中作出民事赔偿和财产处分的裁判,没有法律依据,应予纠正。……本案原审被告人的行为侵犯的是商业秘密所有者知识产权权益的行为,并非非法占有、处置被害人的财产,所扣押的设备等也不是违法所得,且并非全部是由侵权部分组成,不应适用《刑法》第六十四条和《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刑事附带民事诉讼范围的规定》(法释[2000]47号,生效于2000年、失效于2015年)(以下简称“《刑附民范围规定》”)第五条中有关追缴、返还财产的法律规定,并据此予以改判。


  (三)侵犯商业秘密案件如何适用追缴或责令退赔


  从已有司法实践可以看出,支持在侵犯商业秘密罪案件中追缴退赔的案例援引的依据是《刑法》的规定,而明确反对的案例则依据《刑附民范围规定》和《刑诉法司法解释》的规定,认为侵犯商业秘密不属于“非法占有、处置被害人的财产”,进而不能追缴、责令退赔。


  针对这样的状况,我们认为:


  一是应向办案机关充分说明《刑法》上位法的地位,其法律位阶和效力高于司法解释,根据法律优位原则,下位法不得对上位法已规定的事项作出扩大或限缩解释,在不一致时应当优先适用上位法,进而争取参考适用《刑法》认定侵犯商业秘密罪案中可以追缴和责令退赔。


  二是论证侵犯商业秘密属于“非法占有、处置被害人的财产”,此处应当对“财产”做广义性的理解,即不仅包括有形财产,还应当包括商业秘密在内的财产性权利。但是应当注意,若追缴或责令退赔的金额不足以弥补被害人的全部损失,根据《刑诉法司法解释》及《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刑法第六十四条有关问题的批复》的要求[11],被害人将不能提起附带民事诉讼或另行提起民事诉讼要求返还被非法占有、处置的财产。不过,对于刑事程序中未能追究的侵权主体,被害人(民事诉讼中的被侵权人)仍然可以在民事诉讼中对其起诉,主张权益。


  如能在刑事程序中适用追缴或退赔,对于被害人挽回损失不啻为最直接和高效的路径。


  03、通过刑事附带民事诉讼


  (一)适用范围存在争议


  《刑事诉讼法》规定,只要是被害人由于被告人的犯罪行为遭受物质损失的,都有权提起附带民事诉讼[12];而《刑诉法司法解释》认为,被害人只有在因人身权利受到犯罪侵犯或者财物被犯罪分子毁坏而遭受物质损失的,才能提起附带民事诉讼[13]。


  那么,被害人因商业秘密被侵犯而遭受损失的,是否有权提起附带民事诉讼?理论界存在两种意见:反对意见认为,《刑诉法司法解释》将刑附民的受案范围限制于“人身权利受侵犯”和“财物被损坏”两种情形,系因犯罪行为造成的直接物质损失,商业秘密权利人的损失并不属于上述情形。肯定意见认为,因《刑事诉讼法》的法律效力高于《刑诉法司法解释》,下位法不应当对上位法进行限缩解释,所以当事人有权依据《刑事诉讼法》提起附带民事诉讼。[14]


  (二)侵犯商业秘密罪案件能否适用刑事附带民事诉讼


  经检索侵犯商业秘密罪刑事附带民事程序的案例,支持与反对观点并存。


  支持


  在《刑诉法司法解释》2013年施行之前,共有6例在侵犯商业秘密罪案中支持刑事附带民事诉讼的案件,该6例时间较早,且所有支持的裁判依据都为《刑法》第三十六条(由于犯罪行为而使被害人遭受经济损失的,对犯罪分子除依法给予刑事处罚外,并应根据情况判处赔偿经济损失)及当时有效的《民法通则》中关于赔偿损失的相关条款。


  而在《刑诉法司法解释》施行之后,暂仅检索到1例。在“娄某犯侵犯商业秘密罪案[(2017)陕刑终29号]”中,一审法院依据《刑法》第36、64条以及《民法通则》相关条款判处被告人赔偿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相关损失,被告人不服提起上诉,认为本案不属于刑事附带民事诉讼受案范围。陕西省高院认为,依据《刑事诉讼法》及司法解释规定,被害人对因被告人的犯罪行为而遭受物质损失的,有权提起刑事附带民事诉讼……娄某利用工作便利侵犯某公司的商业秘密,给该公司造成了巨大损失,依法应承担赔偿责任,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反对


  对于反对在侵犯商业秘密罪案中采取刑事附带民事的案例中,在《刑诉法司法解释》出台之前,裁判依据主要是《刑附民范围规定》,认为侵犯商业秘密不属于其中规定的“因人身权利受到犯罪侵犯或者财物被犯罪分子毁坏而遭受物质损失”,进而不属于刑事附带民事的诉讼范围。北京市、广东省、陕西省、天津市的高级人民法院均在此期间出台了关于审理刑事附带民事诉讼案件的指导意见[15],核心观点也是对侵犯商业秘密不属于刑附民的受案范围进行确认。


  在《刑诉法司法解释》出台之后,部分法院在侵犯商业秘密罪案中裁定不予受理附带民事诉讼的依据即为《刑诉法司法解释》中关于刑附民诉讼范围的规定,内容与“法释[2000]47号”中的规定相同。例如,在“苏州某电缆公司侵犯商业秘密罪案[(2014)苏知刑终字第00007号]”中,一审法院认为所提附带民事诉讼不符合法定的起诉条件,裁定驳回起诉。二审江苏省高院维持原判,认为:“根据《刑事诉讼法》规定,被害人由于被告人的犯罪行为而遭受物质损失的,在刑事诉讼过程中,有权提起附带民事诉讼;根据《刑诉法司法解释》规定,被害人因人身权利受到犯罪侵犯或者财物被犯罪分子毁坏而遭受物质损失的,有权在刑事诉讼过程中提起附带民事诉讼。本案中,PW公司指控该公司侵犯其商业秘密犯罪,既不属于因人身权利受到犯罪侵犯,也不属于其财物被犯罪分子毁坏而遭受物质损失……故其提起附带民事诉讼不符合法定条件”。


  (三)侵犯商业秘密罪案件如何适用刑事附带民事诉讼


  总体看来,目前关于侵犯商业秘密罪案中是否属于刑附民的受案范围,法律规定尚不明确,理论界和实务界均存在不同看法。


  针对这样的状况,我们认为:


  向法院提起附带民事诉讼时充分说明受案依据,《刑法》第三十六条已明确规定由于犯罪行为而使被害人遭受经济损失的,应赔偿经济损失,并且民法中的基本原则也支持受损一方获得赔偿。同样地,在上位法与下位法相龃龉的情况下,应当按照法律优位原则适用上位法。


  更进一步,最高人民法院曾把明确支持刑附民的“裴某某侵犯商业秘密案[(2006)陕刑二终字第50号]”案例收入《最高人民法院公报》(2006年第12期(总122期))中,也说明最高审判机关对待此争议问题的态度。


  并且,刑附民程序本身具有重要的制度价值。该制度建立在两个理论根基之上:一是“实体关联性理论”;二是“程序便利性理论”。[16]一方面,在审理刑事案件时同时处理民事赔偿事宜,有助于防止因刑事、民事分别审判而可能造成的就同一案件情况得出二者互相矛盾的判决的情形,有助于实现人民法院审理结论的稳定性和统一性[17]。另一方面,对于侵犯商业秘密这类对当事人生死攸关、分秒必争的重要案件,附带民事诉讼与刑事诉讼合并审理,保证了刑事审判过程的紧凑和集中,提高了诉讼效益,相较于刑事和民事程序分开进行,进程大大加快;并且通过附带民事程序,可以更准确查明被侵权人所遭受的损失范围,相较于单一刑事程序的追缴和发还更彻底、更周延,能够更有效地挽回被害人损失。


  结语


  实践当中,借助刑事手段挽回因商业秘密被侵犯而造成损失的三条路径里,刑民并举是被最广泛运用的做法,而追缴退赔或刑事附带民事的方式往往未引起注意或足够的重视。通过追缴退赔或刑附民保护商业秘密的重要意义在于,仅通过一个刑事程序,不仅解决侵犯商业秘密行为人的定罪量刑问题,还直接帮助挽回被害人所遭受的损失,是很高效的制度设计。


  “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通过刑事手段保护商业秘密确实是一条“蜀道”,面临着程序启动困难、各地办案机关存在政策压力或地方保护主义等难题,这需要企业的勇气和耐心,更是对律师团队全方位的考验。但只有不畏途难,始得见连峰绝壁、高标回川!


  脚注:


  [1]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民事诉讼证据的若干规定》第十条:“下列事实,当事人无须举证证明:……(六)已为人民法院发生法律效力的裁判所确认的基本事实……前款第二项至第五项事实,当事人有相反证据足以反驳的除外;第六项、第七项事实,当事人有相反证据足以推翻的除外。”


  [2] “先刑后民”原则的法律渊源最早见于1985年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下发的《关于及时查处在经济纠纷案件中发现的经济犯罪的通知》,该通知明确规定了在查处经济纠纷案件中,如果发现经济犯罪的有关材料应移送给有管辖权的公安机关或检察机关侦查、起诉。之后十几年间,我过司法机关又陆续发布了一些关于经济纠纷与经济犯罪交叉案件处理方式的文件,逐步确立了“先刑后民”原则在处理刑民交叉案件处理中的基本地位。


  [3] 黄娟.知识产权刑民交叉案件解决之“先民后刑”思路:选择理由与实施机制[J].暨南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33(02):41-45+187.


  [4] 徐家力,张军强.对知识产权案件先刑后民模式的反思与完善[J].中国刑事法杂志,2018(04):134-144.


  [5] 根据《民事诉讼法》第一百五十条第(五)款,本案必须以另一案的审理结果为依据,而另一案尚未审结的,应中止诉讼。


  [6] 曲升霞.袁江华.论我国《刑法》第64条的理解与适用——兼议我国《刑法》第64条的完善[J].法律适用.2007(4):85.


  [7] 1999年《全国法院维护农村稳定刑事审判工作座谈会纪要》(法[1999]217号),“对因犯罪分子非法占有、处置被害人财产而使其遭受的物质损失,应当根据《刑法》第六十四条的规定处理,即应通过追缴赃款赃物、责令退赔的途径解决。如赃款赃物尚在的,应一律追缴;已被用掉、毁坏或挥霍的,应责令退赔”。


  [8] 《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六十四条:“犯罪分子违法所得的一切财物,应当予以追缴或者责令退赔;对被害人的合法财产,应当及时返还。”


  [9] 《刑诉法司法解释》第一百三十九条:“被告人非法占有、处置被害人财产的,应当依法予以追缴或者责令退赔。”


  [10] 为排除其他因素影响,本文暂未讨论包含侵犯商业秘密罪在内但为数罪的情形。


  [11]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刑法第六十四条有关问题的批复》:“追缴或者责令退赔的具体内容,应当在判决主文中写明;其中,判决前已经发还被害人的财产,应当注明。被害人提起附带民事诉讼,或者另行提起民事诉讼请求返还被非法占有、处置的财产的,人民法院不予受理。”


  [12] 《刑事诉讼法》第一百零一条:“被害人由于被告人的犯罪行为而遭受物质损失的,在刑事诉讼过程中,有权提起附带民事诉讼。”


  [13] 《刑诉法司法解释》第一百三十八条:“被害人因人身权利受到犯罪侵犯或者财物被犯罪分子毁坏而遭受物质损失的,有权在刑事诉讼过程中提起附带民事诉讼。”该条文对刑事附带民事诉讼的范围进行了进一步限缩。


  [14] 鲍伊帆.知识产权案件刑事附带民事程序研究[J].安徽警官职业学院学报,2020,19(01):69-74+95.


  [15] 指导意见包括《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关于审理刑事附带民事诉讼案件若干问题的解答(试行)》京高法发[2009]226号、《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关于审理刑事附带民事诉讼案件若干问题的指导意见(试行)》粤高法发[2008]36号、《陕西省高级人民法院关于审理刑事附带民事诉讼案件的指导意见》陕高法发[2006]7号、《天津市高级人民法院关于审理刑事附带民事诉讼案件有关问题的意见》津高法[2006]103号。


  [16] 陈瑞华.刑事附带民事诉讼的三种模式[J].法学研究,2009,31(01):92-109.


  [17] “上诉人李某某、黄某某与上诉人柳州市某机械制造有限公司、上诉人陈某某专利权权属纠纷案[(2009)桂民三终字第55、56号]”即出现了先前生效的刑事判决被后作出的民事判决实质性推翻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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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息报送规定》第六条规定,互联网平台企业应当核验平台内经营者和从业人员涉税信息,对其真实性、准确性、完整性负责。第十条规定,互联网平台企业瞒报、谎报、漏报涉税信息,或者因互联网平台企业原因导致涉税信息不真实、不准确、不完整的,由税务机关责令限期改正;逾期不改正的,处2万元以上10万元以下的罚款;情节严重的,责令停业整顿,并处10万元以上50万元以下的罚款。

  尽管从金额上看罚款并非巨大,但需要关注的是,处罚次数上不封顶。若因灵工平台的系统性缺陷而导致提供涉税信息不真实、不准确、不完整,将屡次受到税务机关处罚,叠加金额或达“天价”。

  同时,新规也给予了互联网平台免责条款。首先第15号公告第三条规定,互联网平台企业发现报送涉税信息有误的,应当自发现之日起30日内,向主管税务机关办理更正报送,即建立了自我纠错机制。同时《信息报送规定》第六条后半段也规定,因平台内经营者或者从业人员过错导致涉税信息不真实、不准确或者不完整的,不追究互联网平台企业责任。也即意味着灵工平台需要有足够的技术水平发现平台内经营者或者从业人员的“过错”,并证明平台自身没有“过错”,才能免除相应责任。这些处罚与免责条款均倒逼灵工平台通过技术等手段提高经营者、从业人员税收遵从度。

  四、“转变所得性质”或成为税务检查重点,部分平台面临转型

  在灵活用工高度活跃的时期,出现了一些平台通过宣传“税筹”获取一大批客户,其中使用了为自然人设立个体户并取得某开票地个税核定政策从而实现“低成本”提现。诚然,在过去个人在灵工平台接任务拿钱,这类收入是属于“劳务报酬”还是“经营所得”,灵活用工平台通过各种包装手段而占据话语权。

  而随着一些高收入明星、网红、主播偷逃税案件的爆发,税务机关对此类“税筹”定性为“违法转变收入性质”“违法享受核定政策”。并且随着新规的实施,税务机关获得了从业人员详实的涉税信息,这类收入的性质究竟如何判断,税务机关接管话语权。而随着国家税务总局15、16号公告的施行,灵工平台“转变所得性质”的问题将成为税务检查重点,部分平台面临转型。

  五、小结

  国务院《互联网平台企业涉税信息报送规定》以及国家税务总局15、16号公告对灵工平台的影响深远,据悉部分平台已暂停新业务,加紧政策研究并与主管税务机关沟通。笔者认为,政策指引对整个灵工行业规范发展至关重要,避免行业出现“恶币驱逐良币”。正如《互联网平台企业涉税信息报送规定(征求意见稿)》起草说明中所指“超过90%平台内经营者和绝大多数平台内从业人员的税收负担不会因信息报送而增加,而存在虚假申报、偷逃税等不合规行为的高收入者,其税收负担会回归正常水平,这是税收公平的应有之义”。


中国税务居民个人境外收入征税相关背景及政策要求

摘要

  在全球经济一体化的浪潮中,国际税收合作愈发紧密,跨境税收监管也日益强化。2024年底,彭博社发文称“中国开始对超级富豪的境外投资收益进行大规模征税”;2025年3月,湖北、山东、上海、浙江四地税务机关同步开展当地税务居民就境外收入的核查;近期,四川、广东等多地税务机关也纷纷加入这一行列,开展相关税务核查工作。

  为更好地帮助读者理解政策背景与税收核查机制,本文将从涉税信息交换机制、税收居民定义、征税范围与实务考量等多角度进行介绍与解读,以便读者可以有效判断自身税务合规情况并及时作出应对。

  一、《共同申报标准》

  为有效促进涉税信息交换,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发布了《共同申报标准》(Common Reporting Standard,简称“CRS”),要求承诺实施CRS的国家识别出不属于本辖区的税收居民,将其金融账户信息交换给该账户持有人实际所属税收居民国。中国作为该机制的参与方,积极履行相关义务。

  金融机构收集与报告

  收集信息:在中国境内开展业务的金融机构,依据相关法规要求,对账户持有人进行尽职调查。这包括收集账户持有人的基本信息,如姓名、地址、税收居民身份声明等,以及账户的资产、收入等涉税信息。

  报告信息:金融机构将收集到的符合要求的账户持有人涉税信息,按照规定格式和时间要求,报送至中国国家税务总局。

  信息交换与传递

  国家间交换:中国国家税务总局通过与其他国家(地区)税务主管当局建立的双边或多边信息交换机制,将收集到的中国税务居民在境外金融机构的账户信息,交换给相应的境外税务主管当局;同时,也会接收境外税务主管当局交换来的中国税务居民在境外金融机构的账户信息。

  国内传递:国家税务总局收到境外交换来的信息后,会按照内部工作流程和职责分工,将相关信息传递给省级税务机关。省级税务机关再根据具体情况,将信息逐级传递至市、区级税务机关。这一过程是基于税务系统内部的层级管理和信息共享机制,以确保信息能够准确、高效地用于税收征管工作。

  信息交换的内容

  OECD对CRS机制下应当交换的信息内容进行了明确,国家/地区间多边信息交换机制亦多参考OECD规定,故此处列举OECD规定以供参考:

  (一)需报送信息的账户持有人的名称、地址、居住管辖权、纳税人识别号、出生日期及出生地(如果是个人);对于机构,在适用统一报告标准的尽职调查程序后,被认定为存在一个或多个控制人是需报送人,提供该机构的名称、地址、纳税人识别号以及需申报人的名称、地址、纳税人识别号、出生日期及出生地;

  (二)账号(没有账号的前提下,提供具有同等功能的其他信息);

  (三)报送信息的金融机构的名称及识别编号(如有);

  (四)在相关日历年度年末、其他适当的报送期间期末或销户前(针对在该年度或期间内销户的账户)的账户余额或净值(包括具有现金价值的保险合同或年金合同的现金价值或退保价值);

  (五)对于托管账户:

  1. 在日历年度或其他适当的报送期间内,已付至或记入该账户(及其相关账户)的利息的总金额、股息的总金额及该账户下资产产生的其他收入的总金额;

  2. 在报送信息的金融机构作为账户持有人的托管人、经纪人、名义持有人或代理人的情形下,提供日历年度或其他适当的报送期间内,因出售或赎回金融资产并已付至或记入该账户的收益总金额;

  (六)对于存款账户,在日历年度或其他适当的报送期间内,已付至或记入该账户的利息的总金额;

  (七)对于不属于第二款第五项或第六项的其他账户,在日历年度或其他适当的报送期间内,报送信息的金融机构作为债务人,提供已付至或记入账户持有人账户的总金额,包括在该日历年度或其他适当的报送期间付至账户持有人的赎回款项的总金额。

  由此可见,CRS项下交换信息的内容主要为金融账户的余额或净值,以及利息的总金额、股息的总金额以及该账户下资产产生的其他收入的总金额。

  其他获取途径

  那么是否可以因为CRS只交换金融账户的余额或净值,便认定具体交易细节的境外涉税信息不会被境内税务机关得知呢?其实不然。

  尽管CRS交换的信息为金融账户的余额,但仍有其他信息交换途径可帮助税务机关获取税收居民的境外涉税资料。尤其对金额重大的税务征管,税务机关可通过《多边税收征管互助公约》等规定,启动国际间协查机制,对个案进行进一步的侦查。其他信息交换途径包括但不限于:

  (1)双边税收协定中的情报交换条款

  截止至2024年12月,我国已与111个国家(地区)正式签署了避免双重征税协定,其中与107个国家(地区)的协定已生效,和香港、澳门两个特别行政区签署了税收安排,与台湾签署了税收协议。其中包含专项情报交换条款,允许税务机关应对方请求提供涉税信息。

  (2)专项税务信息交换协议

  针对传统避税地或特定需求,中国与10个国家(地区)签署了税收情报交换协定,为正确执行协定,被请求方主管当局应依据协定提供情报。

  (3)《海外账户税收合规法案》 (Foreign Account Tax Compliance Act ,简称“FATCA”),是美国本土法案,要求外国金融机构和某些其他非金融外国实体就其美国账户持有人的海外资产进行申报,或对可扣缴款项进行预扣。根据美国财政部官方网站,中国未正式签署协议,但已与美国达成实质性协议,并选择了Model 1的信息交换方式。一旦协议生效,将根据协议内容对协议国相关人员的金融账户信息进行交换。

  二、中国税务居民的定义

  明确自身属于何地税务居民关系着是否应当在该地进行纳税。中国税法对中国税务居民个人身份进行了以下规定:

  中国税务居民个人是指在中国境内有住所,或者无住所而一个纳税年度在中国境内居住满183天的个人。中国税务居民个人需要就其全球收入在中国缴纳个人所得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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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中国税务居民个人”的第一个判断标准为:是否在中国境内有住所。

  “在中国境内有住所”是指因户籍、家庭、经济利益关系而在中国境内习惯性居住。举例:

  1. 某人虽然长期在国外工作,但其家庭主要成员(如配偶、子女等)在中国境内居住,且其经济利益主要来源于中国境内,那么可以认定其在中国境内有住所,属于中国税务居民个人。

  2. 某人在国外取得永久居民身份(PR)甚至是国籍,但如果其主要经济利益中心在中国境内,例如其在中国境内有重要的商业活动、投资收益或者主要的财产位于中国境内,或者个人的家庭主要成员(如配偶、子女等)仍在中国境内居住,且其生活和经济活动与中国境内密切相关,这也可能构成其被认定为中国税务居民的因素之一。

  在上述情况下,来源于境内和境外的收入,均需要按照规定在中国缴纳个人所得税。

  需要注意的是,税务居民身份的认定是一个综合判断的过程,需要考虑多种因素。在实际操作中,建议个人根据自身情况咨询专业的税务顾问或税务机关,以准确判断个人税务居民身份,并履行相应的纳税义务。

  (二)基于居住时间标准

  “无住所且在一个纳税年度内在中国境内居住累计满183天”是判断无住所个人是否为中国税务居民的重要标准。需要注意的是,居住时间的计算有一定的复杂性,涉及到临时离境等情况的特殊处理,具体应依据相关法律法规和税务机关的解释进行判断。

  三、个人所得税收入范围的认定

  被认定为中国税务居民个人后,便负有就全球所得向中国税务机关申报纳税的义务,明确需要纳入应税范畴的境外所得,是确保税务合规的前提。以下规定为税务居民准确界定自身境外应税所得提供了明确指引,是履行纳税申报义务的重要依据。

  根据财政部 税务总局公告2020年第3号《关于境外所得有关个人所得税政策的公告》,规定:下列所得,为来源于中国境外的所得:

  (一)因任职、受雇、履约等在中国境外提供劳务取得的所得;

  (二)中国境外企业以及其他组织支付且负担的稿酬所得;

  (三)许可各种特许权在中国境外使用而取得的所得;

  (四)在中国境外从事生产、经营活动而取得的与生产、经营活动相关的所得;

  (五)从中国境外企业、其他组织以及非居民个人取得的利息、股息、红利所得;

  (六)将财产出租给承租人在中国境外使用而取得的所得;

  (七)转让中国境外的不动产、转让对中国境外企业以及其他组织投资形成的股票、股权以及其他权益性资产(以下称权益性资产)或者在中国境外转让其他财产取得的所得。但转让对中国境外企业以及其他组织投资形成的权益性资产,该权益性资产被转让前三年(连续36个公历月份)内的任一时间,被投资企业或其他组织的资产公允价值50%以上直接或间接来自位于中国境内的不动产的,取得的所得为来源于中国境内的所得;

  (八)中国境外企业、其他组织以及非居民个人支付且负担的偶然所得;

  (九)财政部、税务总局另有规定的,按照相关规定执行。

  以上关于个人境外所得应税范围的法律规定,列举个人境外所得的纳税义务,既涵盖劳务、稿酬等劳动性所得,也包括金融投资、财产转让等资本性收益,体现了我国对个人跨境所得征管的全面覆盖。中国税务居民应根据以上法律规定,对自己的境外收入进行全面检查,依法申报及纳税。

  四、中国税务机关对境外收入的税务追征期限

  《中华人民共和国税收征收管理法(2015修正)》第五十二条对追征期限进行了规定:因税务机关的责任,致使纳税人、扣缴义务人未缴或者少缴税款的,税务机关在三年内可以要求纳税人、扣缴义务人补缴税款,但是不得加收滞纳金。

  因纳税人、扣缴义务人计算错误等失误,未缴或者少缴税款的,税务机关在三年内可以追征税款、滞纳金;有特殊情况的,追征期可以延长到五年。对偷税、抗税、骗税的,税务机关追征其未缴或者少缴的税款、滞纳金或者所骗取的税款,不受前款规定期限的限制。

  因此,在“计算错误”情形下,适用3-5年的追征期限;而对于被认定为“偷税、抗税、骗税”情形的,则不再适用该追征期限,税务机关有权在前述情形下随时进行追征。实践中,如遇税务机关的申报通知,则应当按照通知要求的时间段予以申报;如未有明确追征时间段的,则需要依据实际情况分析并依法申报及缴纳税款。

  五、境外股票交易(非港股通渠道)税务处理痛点及难点

  《关于延续实施沪港、深港股票市场交易互联互通机制和内地与香港基金互认有关个人所得税政策的公告(财政部、税务总局、中国证监会公告2023年第23号)》规定,对内地个人投资者通过沪港通、深港通投资香港联交所上市股票取得的转让差价所得和通过基金互认买卖香港基金份额取得的转让差价所得,继续暂免征收个人所得税。

  《中华人民共和国个人所得税法》第三条第(三)款规定,利息、股息、红利所得,财产租赁所得,财产转让所得和偶然所得,适用比例税率,税率为百分之二十。即通过境外证券账户投资(包括港股、美股或其他境外证券市场交易)需要按照20%的财产转让所得缴纳税款。

  目前境外股票交易(非港股通渠道)在税务处理上的痛点为:适用单次转让计税论或年度盈亏相抵论的不确定性。实际操作中,对境外股票交易纳税的方法部分地方税局采取的是年度盈亏相抵方法,部分地方税局采取的是单次转让计税方法。

  · 单次转让计税论的依据:根据《个人所得税法》规定,股票交易属于财产转让所得,应该按次纳税。即应对每一笔盈利的股票缴纳个人所得税。

  · 年度盈亏相抵论的依据:根据《国家税务总局关于明确年收入12万元以上自行纳税申报口径的通知》(国税函[2006]1200号)第一条,第六款规定:“以一个纳税年度内,个人股票转让所得与损失盈亏相抵后的正数为申报所得数额,盈亏相抵为负数的,此项所得按“零”填写。”

  实例说明痛点:某投资者全年在境外转让股票有10笔交易,总盈利100万,总亏损60万,净赚40万。如按单次转让盈利计税规则,需对100万盈利缴税20万,而非按年度盈亏相抵的净利40万缴税8万。税负显著增加。

  沟通窗口:在面对不同税务机关的时候,要提前了解当地执行口径,准备好计算依据和证据。积极沟通、提供有效证据,协商的空间才更大。

  总之,中国税收居民的境外所得应依法申报纳税,这是履行纳税义务的基本要求,也是维护个人税务合规的重要保障。在跨境经济活动日益频繁的背景下,准确把握税收政策、规范履行申报义务,才能有效规避税务风险,保障自身的合法权益。